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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出師表 諸葛亮 先帝創業未半，而中道崩殂 1，今天下三分 2，益州疲弊 3，此 誠危急存亡之秋也。然侍衞之臣，不懈於內；忠志之士，忘身於 外者 4，蓋追先帝之殊遇，欲報之於陛下也 5 。 誠宜開張聖聽 6 ，以光先帝遺德 7 ，恢弘志士之氣 8 ﹔不宜妄 自菲薄 9 ，引喻失義 1 0 ，以塞忠諫之路也。 宮中、府中，俱為一體 1 1 ，陟罰臧否 1 2 ，不宜異同。若有作 姦犯科，及為忠善者 1 3 ，宜付有司 1 4 ，論其刑賞，以昭陛下平明 之治 1 5 ；不宜偏私，使內外異法也 1 6 。 侍中、侍郎郭攸之、費禕、董允等 17，此皆良實，志慮忠純 18， 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 1 9 。愚以為宮中之事，事無大小，悉以咨 之 2 0 ，然後施行，必能裨補闕漏 2 1 ，有所廣益。將軍向寵，性行 淑均 2 2 ，曉暢軍事，試用於昔日，先帝稱之曰「能」，是以眾議 舉寵為督。愚以為營中之事，悉以咨之，必能使行陣和睦，優劣 得所 2 3 。 親賢臣，遠 2 4 小人，此先漢所以興隆也﹔親小人，遠賢臣， 此後漢所以傾頹也。先帝在時，每與臣論此事，未嘗不歎息痛恨 於桓、靈 2 5 也！侍中、尚書、長史、參軍 2 6 ，此悉貞良死節之 臣，願陛下親之、信之，則漢室之隆，可計日而待也。 臣本布衣，躬耕於南陽 2 7 ，苟全性命於亂世，不求聞達於諸 侯 2 8 。先帝不以臣卑鄙，猥自枉屈，三顧臣於草廬之中 2 9 ，諮臣 以當世之事，由是感激，遂許先帝以驅馳 3 0 。後值傾覆，受任於 敗軍之際 3 1 ，奉命於危難之間，爾來二十有一年矣 3 2 。先帝知臣 謹慎，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。受命以來，夙 3 3 夜憂歎，恐託付不 2 效，以傷先帝之明。故五月渡瀘，深入不毛 34 。今南方已定，兵 甲已足，當獎率三軍，北定中原，庶竭駑鈍，攘除姦凶 3 5 ，興復 漢室，還於舊都 36 。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。至於斟 酌損益 3 7 ，進盡忠言，則攸之、禕、允之任也。 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；不效，則治臣之罪，以告先帝 之靈。若無興德之言，則責攸之、禕、允等之慢，以彰其咎 3 8 。 陛下亦宜自謀，以諮諏善道，察納雅言 3 9 ，深追先帝遺詔。臣不 勝受恩感激。今當遠離，臨表涕零 4 0 ，不知所言 4 1 。 一、作者簡介 諸 葛 亮 （ 公 元 181–234 ） ， 字 孔 明 ， 琅 琊 陽 都 （ 今 山 東 省 沂 南 縣 ） 人 ，三 國 時 期 著 名政 治 家、 軍 事 家 ， 也是 中 國傳 統 文 化 中 忠臣 與 智者 的 代 表 人物 。 他 早 年 隱居 隆 中（ 今 湖 北 省 襄陽 市 ）， 自 比 管 仲 、樂 毅 ，時 人 稱 為 「卧 龍 先 生 」 。後 來 助劉 備 聯 吳 抗 魏， 西 取益 州 ， 建 立 蜀漢 ， 為蜀 漢 丞 相 。劉 備 臨 終 ， 囑咐 他 輔佐 劉 禪 。 諸 葛亮 當 政時 ， 勵 精 圖 治， 鞠 躬盡 瘁 ， 曾 前後 六 次 （ 有 說五 次 ） 出 師 北 伐 曹 魏， 後 死於 北 伐 軍 中 。死 後 謚為 「 忠 武侯」，所以後世有稱他為「武侯」、「諸葛武侯」。 二、背景資料 蜀漢 建 興五 年 （公 元 227 ）， 諸 葛亮 出 師北 伐 曹魏 ， 臨行 前 寫 了 《出 師 表》 ， 向 後 主 劉禪 說 明出 師 的 原 因 和安 排 ，並 表 明 自 己 盡忠 的 心跡 。 此 表 最早 見 於 西 晉 陳壽 《 三國 志 》 ， 原 無篇 名 ，篇 名 為 昭 明 太子 蕭 統編 《 文 選 》時 所 定 。 建 興六 年 ，諸 葛 亮 第 二 次北 伐 前又 向 後 主 呈 上另 一 篇《 出 師 表》。由於《出師表》有前後兩篇，本文亦稱為《前出師表》。 「 表 」 是 臣 下 對 君 主 陳 請 上 奏 的 公 文 ， 始 於 漢 初 ， 明 徐 師 曾 《 文 體 明 辨 序說 ‧ 表 》 云 ︰「 古 者獻 言 於 君 ， 皆稱 上 書 。 漢 定 禮 儀 ，乃 有 四品 ， 其 三 曰表 ， 然 但 用 以陳 請 而已 。 後 世 因 之， 其 用寖 廣 。 」 可 見漢 以 前 大 臣 上 言 於君 主 ， 多 稱 上書 ， 漢代 開 始 才 有 表， 後 世一 直 沿 用 。 李善 《 文選 注 》 云 ︰「 言 標 著 事 序， 使 之明 白 ， 以 曉 主上 ， 得盡 其 忠 ， 曰 表。 」 可見 表 這 種體裁所呈奉的對象多是君主，並有表白臣子忠節之作用。 3 三、注釋 1. 中 道 崩 殂 ︰ 中 途 駕 崩 了 。 崩 殂 ︰ 指 皇 帝 之 死 。 殂 ︰ 死 亡 。 ○粵 [ 曹 ] ， [cou4]；○普 [cú]。劉備稱帝三年即死去，沒有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。 2. 今天下三分︰如今天下已形成魏、蜀、吳三國鼎立的局面。 3. 益州︰指蜀漢所在地（今四川省一帶）。疲弊︰指國力困乏。 4. 懈：懈 怠。 內： 指 朝 廷內。 忠志 ：忠 誠。 士：將 士。 忘身 ：指 奮不顧 身，不怕犧牲。 5. 蓋︰連詞，承接上文，說明原因，相當於因為、由於。殊遇︰特別優厚 的待遇。 6. 開張聖 聽︰ 廣泛 地聽 取群臣 的意 見。 開張 ：開展 之意 。 聖 聽︰ 聖明之 聽，對皇帝聽取意見的尊稱。 7. 光：發揚光大，作動詞用。 8. 恢弘志士之氣︰振奮、激勵志士的精神氣節。恢弘︰發揚、擴大，作動 詞用。 9. 妄︰胡亂地。菲薄︰輕視。菲︰○粵 [匪]，[fei2]；○普 [fěi]。 10. 引喻失義︰隨便引用不合道理的話。義︰社會認為合宜的道理和行為。 11. 宮中︰指皇帝宮裏的侍臣。府中︰指丞相府所屬的官吏，即一般官吏。 12. 陟罰臧否︰即 「陟臧罰否 」，賞善罰惡。陟︰升。 ○粵 [即]， [zik1]； ○普 [zhì] 。 罰 ： 懲 罰 。 臧 ︰ 善 ， 或 引 申 為 褒 賞 。 ○粵 [ 莊 ] ， [zong1] ； ○普 [zɑ̄nɡ]。否︰惡，或引申為貶斥。○粵 [鄙]，[pei2]；○普 [pǐ]。 13. 作姦犯科︰為非作惡、干犯法紀。姦︰邪惡、不正當。科︰法律條文。 為忠善者：盡忠為善的人。 14. 有司︰官吏的通稱。 15. 昭：彰 顯。 平明 ：公 正嚴明 。 治 ︰治 理。 「平明 之治 」一 作「 平明之 理」。 16. 內外異法︰宮中、宮外執法有別。異法：不同的準則。 17. 侍中、侍郎：郭攸之、費禕、董允等：當時郭攸之任侍中，費禕曾任黃 門侍郎，後升為侍中，董允任黃門侍郎。禕︰○粵 [衣]，[ji1]；○普 [yī]。 18. 良實：善良忠實。志慮︰志向和心思。 19. 遺︰給予。○粵 [惠]，[wai6]；○普 [wèi]。 20. 悉以咨之︰悉：全部。咨︰通「諮」，詢問。之︰代詞，代上文所述各 人。 21. 裨︰彌補、補益。○粵 [悲]，[bei1]；○普 [bì]。闕漏︰缺憾和遺漏之處。○粵 [缺]，[kyut3]；○普 [quē]。 22. 將軍向 寵， 性行 淑均 ︰向寵 ︰ 當 時任 中部 督 ，掌 宿衛 兵， 負責 保護皇 帝。劉備伐吳兵敗，只有他的軍營完好無損。諸葛亮北伐時，留他掌管 軍事。性行淑均︰性格和善，為人公正。行︰品行。 23. 必能使行陣和睦，優劣得所︰一定能使軍隊和睦，讓才能高低不同的將 士都會被安排擔當適當的職位。行陣︰行列，這裏指軍中將士。行︰○粵 [航]，[hong4]；○普 [hɑ́nɡ]。 4 24. 遠︰疏遠，作動詞用。○粵 [願]，[jyun6]；○普 [yuɑ̀n]。 25. 桓、靈：東漢末年桓帝和靈帝。他們用人不當，寵信宦官，政治腐敗， 造成漢末大亂。諸葛亮特意提及桓、靈二帝，是希望後主有所警惕。 26. 侍中、尚書、長史、參軍︰侍中︰指前文提及的郭攸之和費禕。尚書︰ 指陳震。長史︰指張裔。參軍︰指蔣琬。 27. 臣本布衣，躬耕於南陽︰諸葛亮早年隱居於南陽鄧縣 (今湖北省襄陽市) 的隆中，後劉備三次前往他家中拜訪，他才出山輔佐劉備。布衣：古代 庶民之服，借代平民。 28. 聞︰聞名、名聲。達：顯達。 29. 卑 鄙 ︰ 指 地 位 低 微 ， 見 識 鄙 陋 。 猥 ︰ 謙 辭 ， 降 低 身 份 之 意 。 ○粵 [ 委 ] ， [wai2]；○普 [wěi]。枉屈︰即委屈之意。顧：看望、拜訪。 30. 驅馳︰奔走效勞。 31. 傾覆︰兵敗。公元 208 年，劉備在當陽（今湖北省當陽東北）附近被曹 操打敗。「受任」一作「受命」。 32. 爾來︰從那時以來。有︰通「又」。 33. 夙︰早上。○粵 [宿]，[suk1]；○普 [sù]。 34. 故五月 渡瀘 ，深 入不 毛︰所 以五 月渡 過瀘 水，深 入不 毛之 地。 瀘︰ 瀘 水，指今四川雅礱江下游和金沙江匯合雅礱江後一段。因為有瘴氣，三 四月渡河有生命危險。建興三年，諸葛亮曾率軍南征，平定了南方諸郡 的叛亂。不毛︰不生長草木，指土地貧瘠或未經開發之地。 35. 庶竭駑鈍，攘除姦凶︰竭盡我平庸的才能，剷除姦險凶惡的勢力（指曹 魏政權）。庶︰表示意願的副詞。駑鈍︰能力低下，愚鈍。駑︰劣馬。 ○粵 [奴]，[nou4]；○普 [nú]。攘︰○粵 [羊]，[joeng4]；○普 [rɑ̌nɡ]。 36. 舊都︰指兩漢的都城長安和洛陽。 37. 斟酌︰反復衡量，考慮取捨。損益︰減少和增加，也可解作利弊。 38. 興︰發揚，動詞。慢︰怠慢。彰︰彰顯。咎︰過失。 39. 諮諏善道︰詢問、商討治國良策。諮諏︰商量事情，聽取意見。諏︰○粵 [周]，[zau1]；○普 [zōu]。雅言︰正確合理的言論。 40. 涕︰眼淚。零︰落下。 41. 不知所言︰一作「不知所云」。奏表中常用的委婉結束語，表示因思緒 紊亂，不知道說了些甚麼。 四、賞析重點 本 文 是 諸 葛 亮 出 師 北 伐 曹 魏 前 寫 給 後 主 劉 禪 的 奏 表 。 諸 葛 亮 為 後 主 分 析 當時 的 戰 略 形 勢， 指 出北 伐 是 興 復 漢室 的 唯一 出 路 ， 以 及北 伐 時機 已 經 成 熟。 他 又 勸 勉 後主 親 賢臣 、 遠 小 人 、虛 懷 納諫 、 執 法 公 平 ， 並 表白 自 己 忠心為國、想興復漢室，以報答先帝劉備知遇之恩 的心跡。 5 本 文 內 容 充 實 ， 情 理 兼 備 ， 可 分 成 四 個 部 分 ， 由 開 首 至 「 欲 報 之 於 陛 下 也」 為 第 一 部 分， 主 要是 為 後 主 分 析蜀 國 面對 的 形 勢 ： 諸葛 亮 指出 ， 先 帝 未完 成 統 一 大 業 就 駕 崩， 天 下 三 分 ，而 蜀 國最 為 勢 孤 力 弱， 情 勢非 常 危 急 ；不 過 ， 朝 廷 內 外 的 大臣 、 將 士 各 盡其 份 ，大 家 都 感 激 先帝 厚 待， 對 後 主 忠心 耿 耿 。 第 二部 分 由「 誠 宜 開 張 聖聽 」 至「 可 計 日 而 待也 」 ，這 部 分 是 諸葛 亮 給 後 主 的治 國 建議 ， 包 括 要 廣開 言 路 ， 不 要 說 不 合理 的 話， 以 免 堵 塞忠 諫 之 路 ； 執法 要 公平 ， 宮 中 和 府中 賞 罰 要 一 致 ； 要 善用 人 才， 內 政 可 交付 郭 攸 之 、 費禕 、 董允 等 賢 臣 處 理， 軍 事則 可 交 託 品 行和 善 公正 的 將 軍 向寵 ； 並 要 親 賢臣 、 遠小 人 ， 前 漢 循此 而 興， 後 漢 反 此 而亡 ， 要以 此 為 鑑 。第 三 部 分 由 「臣 本 布衣 」 至 「 則 攸之 、 禕、 允 之 任 也 」， 主 要講 述 自 己 本無 意 從 政 ， 後來 是 為了 報 答 先 帝 三顧 草 廬的 知 遇 之 恩 才出 山 ；強 調 受 命 以來 一 直 竭 盡 所能 ， 鞠躬 盡 瘁 ； 且 道明 北 伐的 目 的 是 興 復漢 室 ；他 指 出 當 時南 方 已 平 定 ，兵 甲 充足 ， 是 北 伐 的好 時 機。 第 四 部 分 即最 後 一段 ， 是 諸 葛亮 臨 別 總 結 ︰ 重 申 國家 復 興 之 計 ︰自 己 的任 務 是 出 師 北伐 ， 眾臣 則 要 為 國事 獻 進 興 立 德政 之 言， 同 時 勉 勵 後主 要 廣開 言 路 ， 秉 承先 帝 遺志 ， 用 心朝政；並抒發臨別之情。 本 文 第 三 部 分 是 諸 葛 亮 表 明 心 跡 的 自 白 ， 情 感 至 為 深 厚 ， 令 人 動 容 。 事 實 上 ， 蜀 主 劉 備 與 諸 葛 亮 之 關 係 非 比 尋 常 ， 劉 備 臨 終 時 對 諸 葛 亮 說 ︰ 「 君才 十 倍 曹 丕 ，必 能 安國 ， 終 定 大 事。 若 嗣子 可 輔 ， 輔 之； 如 其不 才 ， 君 可自 取 。 」 其 意是 希 望諸 葛 亮 能 輔 助劉 禪 ，如 果 劉 禪 不 濟， 甚 至可 以 取 而 代之 ， 足 見 劉 備對 諸 葛亮 之 信 任 。 對此 殊 遇， 諸 葛 亮 亦 以鞠 躬 盡瘁 之 誠 回 應。 諸 葛 亮 又 謂︰ 「 願陛 下 託 臣 以 討賊 興 復之 效 ； 不 效 ，則 治 臣之 罪 ， 以 告先 帝 之 靈 」 ， 「 臣 不勝 受 恩 感 激 」， 「 臨表 涕 零 ， 不 知所 言 」 ， 足 見 諸 葛亮 對 蜀 主 劉 備之 情 深意 摯 ， 並 願 意將 此 番情 意 遷 移 至 其子 劉 禪身 上 。 或 有質 疑 這 部 分 似是 枝 節， 與 前 文 關 係不 大 ，其 實 這 是 似 離實 接 、嶺 斷 雲 連 之章 法 結 構 。 從 布 局 上， 此 部 分 緊 接親 賢 遠佞 而 來 ， 諸 葛亮 固 然自 視 為 賢 臣， 而 由 他 人 、由 後 主再 說 到 自 己 也是 自 然不 過 之 安 排 。從 內 容上 ， 為 免奸臣惑主，諸葛亮也有需要將自己的心跡表露清楚。《三國志 ‧蜀志‧董允 傳 》 載 ︰ 「 後 主 漸 長 大 ， 愛 宦 人 黃 皓 。 」 而 黃 皓 「 便 辟 佞 慧 ， 欲 自 容 入 」， 足 見 諸 葛 亮此 表 是有 所 指 的 ， 而這 部 分正 為 此 而 發 ；加 上 這部 分 自 述 生 平 、 心 跡 ， 能 打 動 後 主 ， 使 其 接 納 意 見 ， 故 這 是 文 中 不 可 或 缺 的 部 分。 本 文 說 理 富 於 層 次 。 諸 葛 亮 寫 此 表 的 目 的 是 為 了 安 頓 好 後 方 ， 在 北 伐 曹 魏 時 免 卻 後 顧 之 憂 ， 故 他 極 希 望 後 主 能 接 受 他 的 各 種 建 議 。 為 達 此 目 的 ，諸 葛 亮 先 說 之以 理 ，為 他 分 析 當 時天 下 局勢 ， 「 先 帝 創業 未 半， 而 中 道 崩殂 ； 今 天 下 三分 ， 益州 疲 弊 ， 此 誠危 急 存亡 之 秋 也 」 幾句 ， 凸顯 蜀 漢 勢 孤力 弱 的 困 局 ，使 後 主 了 解 蜀 國 的 險境 ， 從而 知 所 振 作 。然 後 又將 先 漢 興 隆、 後 漢 衰 亡 的史 事 作對 比 ， 寄 望 後主 借 古鑑 今 ， 親 賢 臣而 遠 小人 ， 這 6 樣 後主 自 然 較 易 接受 他 的意 見 。 同 時 也動 之 以情 ， 在 表 中 十三 次 提及 「 先 帝 」。 這 安 排 有 三方 面 作用 ︰ 一 是 以 劉備 嚴 父之 威 望 ， 使 後主 願 意接 納 己 見 ，自 我 警 惕 ； 二是 勉 勵後 主 繼 承 父 志， 復 興漢 室 ； 三 是 暗示 先 帝創 業 艱 辛 ，如 今 處 於 存 亡階 段 ，須 謹 慎 守 業 。在 文 章較 後 部 分 ， 諸 葛 亮 表明 忠 君 愛 國的 心 跡 ， 謂 自己 本 無志 於 政 治 ， 但因 感 激先 帝 知 遇 之 恩， 才 出山 為 蜀 漢 効力 ， 且 一 直 以來 都 竭盡 所 能 ， 鞠 躬盡 瘁 ，以 此 打 動 後 主， 使 其接 受 自 己 的勸 導 。 本 文 先理 後 情 的 安 排 ， 使 說理 富 於層 次 ， 同 時 增加 了 文章 的 感 染力。 本 文 另 一 特 色 是 措 辭 得 當 、 語 氣 得 體 。 諸 葛 亮 本 是 丞 相 ， 而 劉 備 託 孤 時 卻要 求 後 主 劉 禪「 以 父事 之 」 ， 諸 葛亮 因 而兼 有 「 臣 」 、「 父 」兩 種 身 份 。本 文 既 是 臣 下向 皇 帝 所 進 的 表 ， 也是 父 輩囑 咐 子 姪 的 肺腑 之 言， 進 言 時 拿捏 的 方 寸 要 非常 準 確， 否 則 或 招 殺身 之 禍， 或 未 能 達 成進 言 的目 的 ， 有 失先 帝 所 託 。 「然 侍 衞之 臣 ， 不 懈 於內 ； 忠志 之 士 ， 忘 身於 外 者， 蓋 追 先 帝之 殊 遇 ， 欲 報之 於 陛下 也 」 幾 句 ，可 謂 不卑 不 亢 、 內 含玄 機 。句 中 暗 示 ，內 外 大 臣 各 安本 份 ，並 非 因 為 後 主劉 禪 英明 有 道 ， 而 是 因 為 他們 要 報 答 先帝 殊 遇 ， 這 是對 後 主的 警 醒 ， 着 其克 紹 箕裘 ， 同 時 也 能 使 後 主安 心 ， 因 為內 外 之 臣 「 欲 報 之 於陛 下 也 」 。 「愚 以 為宮 中 之 事 ， 事無 大 小， 悉 以 咨 之， 然 後 施 行 ，必 能 裨補 闕 漏 ， 有 所廣 益 」 ， 「 此 悉 貞 良死 節 之臣 ， 願 陛 下 親 之 、 信 之 ， 則 漢 室 之 隆 ， 可 計 日 而 待 也 」 幾 句 ， 用 「 愚 以 為 」 、 「 願陛 下 」 等 字 眼， 強 調自 己 臣 下 的 身份 ， 語氣 恭 敬 ， 提 出意 見 時 措 辭 委 婉 ，期 望 後 主 接 納他 的 意見 ， 這 樣 的 君臣 語 自然 使 後 主 較 容易 接 受。 另 一 方 面， 先 帝 既 然 着劉 禪 視諸 葛 亮 如 父 親， 故 諸葛 亮 在 表 中 亦有 以 父輩 身 份 和 用語 ， 勸 勉 後 主 。 如 「誠 宜 開 張 聖 聽， 以 光先 帝 遺 德 ， 恢弘 志 士之 氣 ； 不 宜妄 自 菲 薄 ， 引喻 失 義， 以 塞 忠 諫 之路 也 」之 句 ， 乃 是 教導 劉 禪治 國 之 方 ，然 作 者 並 無 恃憑 先 帝之 命 嚴 厲 其 辭， 而 說「 誠 宜 」 、 「不 宜 」， 使 後 主 易於 接 受 。 又 如「 陛 下亦 宜 自 謀 ， 以諮 諏 善道 ， 察 納 雅 言， 深 追先 帝 遺 詔 。臣 不 勝 受 恩 感激 。 今當 遠 離 ， 臨 表涕 零 ，不 知 所 言 」 之句 ， 作者 除 用 「 亦 宜 」 等 委 婉 字 眼 外 ， 還 說 「 臣 不 勝 受 恩 感 激 」 ， 感 謝 後 主 能 聽 其 建 議 ，又 離 別 之 際 ，對 表 哭泣 ， 感 慨 非 常， 故 有「 不 知 所 言 」 之 自 責語 ， 使 聽 者劉 禪 對 諸 葛 亮之 建 議 更 難 以 推 辭 。以 上 二例 ， 是 近 於 對兒 子 的勸 勉 叮 嚀 ，親 切 誠 懇 。 難怪 清 人浦 起 龍 在 《 古文 眉 詮》 中 謂 ︰ 「 伊尹 頻 稱先 王 ， 武 鄉 頻 引 先 帝 ， 具 聖 賢 氣 象 兼 骨 肉 恩 情 ， 似 老 家 人 出 外 ， 丁 ( 叮 ) 嚀 幼 主 人 ， 言 言 聲 淚 兼 並 。 」 約 言 之 ， 從 語 氣 上 ， 諸 葛 亮 此 表 既 能 做 到 啟 發 誘 導 ，又 不 失 君 臣 之禮 ； 既將 時 局 狀 況 、建 議 主張 講 述 清 楚 ，又 不 會使 後 主 不 悅； 既 沒 有 老 氣橫 秋 之議 論 ， 又 不 會低 聲 下氣 地 應 對 了 事 ， 可 謂極 之 得 體。 本 文 的 文 字 相 當 淺 白 ， 亦 不 用 典 。 如 「 臣 本 布 衣 ， 躬 耕 於 南 陽 ， 苟 全 性 命於 亂 世 ， 不 求聞 達 於諸 侯 。 先 帝 不以 臣 卑鄙 ， 猥 自 枉 屈 ， 三 顧臣 於 草 7 廬 之 中 ， 諮 臣 以 當 世 之 事 ； 由 是 感 激 ， 遂 許 先 帝 以 驅 馳 」 一 段 ， 毫 無 藻 飾 ，一 看 便 懂 。 而能 夠 造就 此 種 效 果 ， 是 因 為諸 葛 亮 所 說 皆真 厚 無隱 之 心 底 話。 明 人 孫 月 峰曰 ︰ 「真 實 事 情 ， 全無 藻 飾。 」 明 人 郭 明龍 則 謂︰ 「 忠 義 自 肺 腑 流 出 。 古 樸 真 率 ， 字 字 滴 淚 。 與 日 月 爭 光 ， 不 在 文 章 蹊 徑 論 也。」 本 文 散 中 有 駢 ， 詞 藻 樸 素 。 如 「 然 侍 衞 之 臣 ， 不 懈 於 內 ； 忠 志 之 士 ， 忘 身 於 外 者 」 ， 「 親 賢 臣 ， 遠 小 人 ， 此 先 漢 所 以 興 隆 也 ； 親 小 人 ， 遠 賢 臣 ，此 後 漢 所 以 傾頹 也 」， 「 南 方 已 定， 兵 甲已 足 」 ， 「 獎率 三 軍， 北 定 中 原」 ， 「 庶 竭 駑鈍 ， 攘除 姦 凶 」 ， 「興 復 漢室 ， 還 於 舊 都」 ， 「諮 諏 善 道 ，察 納 雅 言 」 俱是 寬 對。 散 文 中 摻 入對 偶 句， 其 散 句 以 樸詞 淡 藻為 之 ， 駢 句 又 順 其 自 然 ， 不 求 雕 飾 ， 不 刻 意 求 工 ， 遂 使 全 文 天 真 自 然 ， 毫 不 造 作，顯現樸素雅淡之文風。 總 言 之 ， 本 文 內 容 、 技 巧 俱 妙 ， 誠 如 劉 勰 《 文 心 雕 龍 》 所 云 ︰ 「 孔 明 之辭後主，志盡文暢……表之英也。」